海浪其实是鱼腥味吧

失而复得（5）

周巡很配合，他不会闭口不言，甚至大方展露笑容。可是医生提出的所有的问题他都回答得模棱两可，好像天生知道该怎么逃避。心理治疗陷入停滞，可以说毫无进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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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宏峰给周巡带了一套新衣服，他自己对搭配没什么主意，是让关宏宇去置办的。周巡每天穿得都是病号服，难得穿一次新衣服，眼角都带着笑。

 

“为什么穿这个？”周巡对着镜子看个不停。关宏宇眼光毒辣，牛仔裤恰到好处地衬托了周巡的屁股，短款毛衣虚浮在腰间，令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巡最有肉的地方。

 

“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关宏峰咳嗽了一声。

 

“真的吗！”周巡惊讶地看着关宏峰。

 

关宏峰带他离开了医院，回到了周巡的家。

 

这里很久没有住人，落了灰，但是能看出它是整洁的，曾有人细心打扫。

 

“这是哪里？为什么要来这里？”周巡想在门口换鞋，但是这里并没有拖鞋，他又走进客厅，在每个房间门口向里看。

 

“这里是你曾经的家。”关宏峰注意到周巡进门时的停顿，这是长年形成的习惯。

 

“今晚我可以住在这里吗？”周巡有些兴奋。

 

“可以，不过要打扫一下，你把窗户打开。”关宏峰说道。

 

“……我不想开窗。”周巡有些抗拒的神色。

 

“为什么？”周巡很少这样直白地拒绝他。

 

“我不知道，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打开，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。”周巡死死看着窗户，刺眼的阳光几乎让他落下泪来。

 

“那么如果是我打开呢？你会不舒服吗？”关宏峰问道。

 

“……不会。”周巡好像也有疑惑，眉毛微微蹙起，望向关宏峰。

 

“那么其他人呢？”医院的窗户因为开着暖气从来都是合上的，但是有人会打开进行通风。

 

“也不会。”周巡看见过关宏宇开窗散烟味，那个人一把就打开了窗户，塑料窗框发出碰的一声，他吓了一跳却没什么反应。

 

“你是刚刚发现的还是早就知道了？”关宏峰问道。

 

“你突然提到了，我之前对窗户好像没有什么反应。”周巡想了想说。

 

“我可以告诉医生吗？”关宏峰看着周巡的眼睛。

 

周巡迟疑地点了点头，关宏峰说过让他配合治疗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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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去找新的床单被套。”关宏峰说。

 

周巡坐在客厅里，他盯着电视屏幕发呆，他毫不在乎地靠在灰尘的沙发上，然后叹了口气。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，也不想回应那些追随周巡的声音，他好像一个偷窃了别人宝贝的小偷。

 

“我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周巡轻轻地说。

 

“你想听什么？”关宏峰听见了。

 

周巡听到了太多别人口中的自己。

 

“不知道，关老师心中我是什么样？”周巡轻松地问道。

 

关宏峰转过来看他，不知道这个称谓为什么改变。只是他严肃的神情配上手里拿着的花被单实在有点好笑，周巡也确实笑了出来。

 

关宏峰：“狡猾。”

 

“什么？”关宏峰明明这么关心他，居然用这样一个贬义词形容他，周巡想跳起来抗议，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以前的他不知道的周巡抱不平。

 

“挺好的，或许正是这种狡猾救了他。”关宏峰说得是执行任务。

 

“……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打扫房间了吗？”周巡岔开话题，他感觉关宏峰的眼神有点恐怖，他不是很想面对。

 

这个房间虽然有积灰，但不是那么久。

 

“不是，你父亲之前常常来，后来他……周巡！周巡你怎么了！”

 

周巡咬住了自己的手臂，他不住地颤抖，脸色灰败。

 

关宏峰迅速脱下外套，扭成一团换下周巡的手臂，幸好周巡还没长时间应激的僵硬，否则关宏峰是没办法让周巡松口的，手臂非得少块肉不可。

 

关宏峰揽住周巡，轻轻拍他的后背：“没事了没事了……嘘……”

 

周巡害怕“父亲”。

 

关宏峰曾逼着关宏宇一字一句地背出那天在医院说得每一句话，关宏宇好像坐在审讯台上一样，直到最后他崩溃地说哥你放过我吧，真的没别的了……

 

窗户、父亲。周巡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

 

周巡仍是不停地发抖，毛茸茸的脑袋缩在关宏峰的怀里，像是猕猴桃。一颗可怜兮兮的猕猴桃。

 

医生告诉过关宏峰，当病人发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时，最好不要过多地干涉，不然很容易伤到他。所以他只好抱着周巡，久违的亲密，关宏峰一阵怅然若失。

 

他和周巡不是情侣，什么也不是。

 

上一次周巡和他如此亲密，是他们一起在电影院盯梢，不知道是前一天太辛苦还是他本身就不感兴趣，周巡在关宏峰肩膀上睡得昏天暗地，即使电影里枪炮齐发轰隆作响也吵不醒他……关宏峰就让他这么睡着，没有叫醒他。关宏峰的手终于轻轻搭在周巡的手上，可呼吸之间的动作也能轻易吓得他放开。

 

他踏不出那一步，而周巡也没有意识到它，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密切而疏离的态度，直到他彻底失去周巡。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，他绝不会……

 

大约七八分钟后，周巡的颤抖渐弱。

 

“……关老师，我不想回医院。”周巡闷闷的声音从关宏峰怀里传出来。

 

“那就不回去，我本来就给你请假来这里住几天。”关宏峰说。

 

“你骗人，这里不能住人。”以关宏峰的性格，如果要在这里住几天，那么一定会提前来打扫。今天住下也不过是一个说辞，关宏峰是带他回家找记忆的。

 

“那你要去哪里？”关宏峰没有否认。

 

“你家。”周巡眼珠一错说道。

 

关宏峰愣住了，他暗示的选择是这里和医院，没想到周巡直接给出了第三个答案。

 

“……你的手臂痛吗？”轮到关宏峰错开话题。

 

“幸好关老师动作快，就咬了个印子，不然可能就要打狂犬疫苗了。”周巡坐起来挥了挥手臂作出强壮的模样。

 

“算你这次运气好。”关宏峰的怀里还有周巡留下的温度。

 

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去聊周巡发作的事，周巡再次提出要去关宏峰家里留宿。

 

“……好吧，只今晚。你不能离开医院太久。”

因为周巡身上背负了云南的事件，在他吐露出真相之前，他无法离开。关宏峰是负责看守他的守卫，自从他变成知情者，他也变成了想探寻秘密的人。

 

“好。”周巡看着很开心，他很喜欢关宏峰，关宏峰是唯一不拿过去眼光看他的人，如果有纯粹与他相处的机会，他会争取。

 

周巡毫无留恋地离开家，这里熟悉却并不代表能激发他的记忆。